女巫故事（一）

從小，我就與人有所不同。

我總能看見別人所看不見的，不僅是鬼怪，還包括一些即將會發生的事情、一個地方所發生過的事情、一些別人不願意說出來的秘密、一個人的命運。

我一直以為這是腦袋不正常的情況，也不敢將這樣的狀況告訴其他人，但我母親知道我是和別的孩子不同的，她從來不會覺得我是個怪孩子，相反的，她認為我很特別，也經常會聽我說一些很奇怪的話。

其實，我本來也只是個普通孩子，是在四歲那年的某一個晚上，我一個人在房裡小睡，而母親和哥哥則在客廳看電視。睡著睡著，我突然在夢裡醒來了，然後我看見自己靠著床頭坐了起來，而床邊的衣櫥上坐著一個女人，她的雙腳垂在櫥的邊緣，晃呀晃的，然後用著不像是人類的聲音笑著說:你醒來啦？我等你(找你)很久了。

我哇的一聲大哭起來，掙扎想醒來，可是卻發現自己整個人被壓在床邊，怎麼也醒不來。我看著她慢慢地靠近，最後坐在我的身旁，我就失去了意識，昏了過去，同一時間卻也是睜眼醒了過來。睜開眼的那一刻，我立刻跳下床，衝到客廳躲進母親的懷裡。她問我怎麼了，我只是搖頭，什麼也沒說，我猜我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。

後來我們搬離那所房子，來到新山，那段適應新環境的日子對我來說是痛苦的，因為我需要待在很多人的空間，每天看著大人忙碌的生活，我覺得活著好累，那時我只有七歲。

為了避開與其他人的接觸，我躲進了父親的神台下方，也就是土地公的位置，我就坐在那裡，一坐就是五六個小時。我看著蠟燭的燈光閃爍，看著香支上的灰燼一點一點跌落在地板上，煞是好看。

經常會有大人(特別是男人)問我，怎麼樣？有沒有看到什麼號碼？來，給我幾個號碼，中了請你吃大餐。

我看著那些大人，露出微笑，但心裡冷笑，那些人一看就不會是有好日子，也不是個善類。母親都會趕緊出來打圓場，將我從土地公的位置拉走，帶著我回去休息室。

某一天，那些男人趁著我母親在忙的時候，硬是把我從土地公的位置拉走，帶到附近遊樂場，去向駐守在那裡的拿督公求財，早年特別流行這種活動。我當時沒有害怕，只有憤怒，我被他們按著跪在地上，拿著一個小罐子，照著他們的指示搖出號碼。

我看著眼前的拿督公，再轉頭看著那些男人，心裡對拿督公說，向你求財不是我的本意，是他們逼我來的，你們(在場的其他人看不到的好兄弟)，要什麼就去和他們索取，和我無關。還有，我不想再看到他們，任何一個。

你以為我當時已經很大很成熟，懂得自保了？不，當時的我就只有七歲。

他們的確是中了，否則怎麼會食髓知味，一次又一次抓著我去呢？就這樣被迫幾次之後，某一天，那群人完全消失了，聽說是死了，聽說是逃難了，我聽了沒多大感覺，就只是繼續坐在土地公的位子旁，欣賞著燭光。母親什麼也沒說，溫柔地摸摸我的頭，又繼續去忙了。

或許會有人疑惑我為什麼不告訴母親或父親？被慾望熏心的人，你認為他們還會怕我的父母嗎？不，他們不會，還對我的父母頤氣指使。

既然如此，那我就讓他們從我的世界消失吧。